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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變革2-一家人,幾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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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臭小子給我找回來——”

剛進院子,就聽到軒轅瑞德憤怒的叫罵聲。

輕悠和亞夫對看一眼,快步走向主屋,就見門外站著竊竊私語的一堆女人。女人們看到他倆,立即劃分成幾派。

四娘腳下偎著妹妹小九,忙欺上前問,“輕悠,這可壞事兒了啊!你來得正好,老爺最疼你,你快進去勸勸他,興許現在打住,還能挽回損失。要再拖下去,恐怕全城的人都要看我們天錦坊的笑話了,到時候……”

“哼,我看某些人根本就是故意回來觸家裏黴頭的。他們沒在時,家裏一直好好的,這一回來,就又是動刀子割爹的膽,還氣走四哥,簡直就是天生的攪屎棍兒。”

小五錦繡撐著腰由兩個丫環扶著就從廊外走了進來,小六錦紜急忙去扶姐姐,小聲勸說就被錦繡擰耳朵教訓,那模樣跟二娘幾乎如出一轍。

輕悠沒有理睬這些閑言碎語,和亞夫在門外只站了一站,就被軒轅瑞德叫進了屋裏,留下一幹沒資格進屋的女人們大眼瞪小眼,滿腹牢騷妒嫉無處發。

跨進門的一剎,織田亞夫的眼角掃到一直靜默地站在門外的小三寶月,神色凝重間,又有幾分不同他人的急躁。

此時,屋裏除了軒轅瑞德父子,只有大房二房在。輕悠進屋時,兩個女人就被喝了出去。

大房卻適時拉住了輕悠的手說,“小七,你見識廣、能力強,這會兒你可得多幫幫你爹你大哥的忙啊!”又對亞夫說,“周公子,有勞了。”

兩人自禮貌應下。

二房心下罵了句“就會作”,本想腆著臉也交好幾句,奈何織田亞夫高大的身量剛好擋住了她,害她發揮不得,只得恨恨地咬牙出了門。

……

軒轅寶仁掛上電話,對眾人說,“剛才傳來消息,不出所料,領頭的正是黃叔和洪叔。”他頓了頓,看了眼老爺子,又接道,“有人看到小四私下裏跟洪叔接觸過。”

老爺子不置可否,倒是開口又叫亞夫倒水。

亞夫為老爺子倒了杯溫水遞上,說,“現在,大哥先去跟他們談判,說之以理。輕悠則從洪大娘那方,動之以情。安排小廝和丫環們準備茶水煎餅,估計他們這麽一大早就從坊子那裏游行半個多城到這裏,多數人還沒顧得上吃東西……”

亞夫的這一溜兒安排說出來,眾人眼中的擔憂之色立即被削弱了下去。

軒轅瑞德甚至沒有再說其他,只問,“清華那裏,沒人去打擾吧?”

輕悠接道,“沒有。早在昨晚就跟門房特別打過招呼了,除了爹您,任何人都進不得去。”

軒轅瑞德滿意地點點頭,看了眼壁鐘,“快七點了,往常這時候清華已經晨練一個小時,估計他心裏也掂得慌,我現在就過去穩住他。有什麽事兒,你們就讓親信的人過來報備,我們就做你們的後盾。你們只管放開手腳去做!”

三人目光一凝,重重地應下一聲好,相攜離開。

……

就在屋裏人商量大計時,軒轅寶月就跟著母親離開了。

大娘還在為女兒鳴不平,“都是家裏的女兒。你那天也去看了坊子,提的意見也不錯啊!你爹就是偏心,遠香近臭。這天天巴眼兒地伺候在身邊的女兒,就不如外面野混了一圈兒送個小小玉煙鬥就帖上了心窩子的殘花敗柳。”

寶月聽得心不在焉,“娘,這才開始呢!不到最後,還不知道誰能笑到最後。你記著待會兒要是那游行隊伍到咱家門口時,就拉著二娘出來。”

大娘忙問,“小三,就憑咱娘倆兒,你真有把握?你大哥現在都站在那邊,唉,我怎麽也生了個胳膊肘往外拐的……”

寶月有些不奈煩母親的嘮叨,又重申了一次重要性,“娘,今兒你一定要聽我的。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小七那賤貨奪了咱們軒轅家的大權。”

大娘看著女兒強硬的態度,心下也有了幾分底氣。

……

那個時候,游行隊伍已經走到了城中繁華地段,由於人數眾多,旗幟鮮明,圍觀的人相當多,很快就引起了道路的堵塞,造成出行困難。

很不巧,一行三輛汽車被堵在了街道口,車裏的人見前後鬧哄哄的樣子,十分不滿,詢問緣由。

隨行的侍衛很快回來稟報,說,“夫人,聽說是一個織造坊的員工在鬧罷工,這會兒正是往那坊子的老板家裏去。”

女人輕輕撥開窗簾一角,朝外望去,美眸微瞇,“叫人來驅了,罷工就罷工,這繞到街上像什麽話兒。今日要不能訂好衣飾,後日的宴會讓我怎麽見人,到時候丟的還是張大帥的臉面。讓陳副官趕緊處理處理!”

也就這一道命令下去,很快來了一隊執槍士兵,兇狠強霸地驅趕游行隊伍,讓本來行進得有條不紊的繡工們一下亂成一團,標語牌、橫幅,都被士兵給砸了扯了,全驅到了小巷弄裏。

剛剛為人關註的自信一下被折,為首的黃叔和洪叔都變了臉色,眾人紛紛詢問當下該怎麽個去法。

洪叔瞧著那些清理了街道,守在巷口還不讓他們走的士兵,低聲問,“黃哥,你瞧這陣仗,該不是軒轅家的人故意弄來的什麽大人物,給咱們使絆兒的吧?”

黃叔眉間川字深刻,臉色凝重,“不一定。等等,看情況。”

說著,就去安撫騷動的繡工們,給眾人打氣。

這時,那奉命清路的副官又過來,問主事者,洪叔心下慌亂,忙上前接話,對方問他是哪家織造坊,姓什麽,他一一據實以答,唯恐得罪了帶槍的大人物。

那副官立即去回話,洪叔也緊緊地跟著,就聽車裏女人低低的聲音,傳出些支言片語,“軒轅?他家中,可有個叫軒轅輕悠的女子?”

洪叔一聽,心頭就是咯噔一下,忙打馬唬眼兒地說自己只是一介小工頭,並不清楚大老板家中的事,這事要直問另一位大管事黃叔才成。這方順利將棒子扔出去後,便趁著無人註意,帖著墻角,一溜煙兒地跑了。

等到黃叔應付了那副官和車中的女人回來隊伍,便不再見洪叔的人。連問同行的洪大娘,也說不知。但這罷工游行已經開始,斷沒有還未走到目的地就停止的話,遂又指出一個管事來,重振旗鼓,拉起橫幅,往軒轅家去。

……

話說洪叔臨陣脫逃後,就沿原路返回,直奔天錦坊去了。

他進了坊子,守門的人問他緣何又回來,他隨口唬弄說是要拿些生產數據,好做談判的砝碼,一頭就沖回自己華麗的辦公室。

這時候,辦公室裏那華麗的珊瑚盆景早不見蹤影,神翕上的帖金箔財神爺,也換成普通彩塑的陶人,顯得黯淡無光。

他手忙腳亂地打開了保險櫃,將一堆票據、錢銀和一個大牛皮紙袋子裝進個不起眼的麻布口袋裏,就順著墻根兒,從坊子後門離開,幾乎無人得知。

一口氣沖了三條街,撫撫懷裏的東西,洪叔才撫胸喘了口大氣。

這麻布口袋裝的是他可以支使的流動資金,數目並不大,但那牛皮紙袋子裏卻有足十萬的國民新紙幣,等他離開川省到華南去,搖身一變就是個不大不小的款爺了。

當然,些錢並非他賣掉珊瑚樹和金財神換來的,而是三小姐軒轅寶月給他的挑唆繡工舉行罷工的辛苦費。目的只有一個,讓他牛著勸兒地跟軒轅老爺鬥到底,直到她這做女兒的出來當救命天使。

說白了,他就是幫著軒轅寶月去詐她自個兒老爹軒轅瑞德。

本來拿錢辦事兒,這事兒也不難,完全就是做個順水人情。可剛才突然冒出來的那隊士兵和車列,他直覺不簡單。對方居然也認識那七小姐,他後來聽老婆打探消息回來說,那漂亮得不似人的新姑父來頭不簡單。要是剛才那車裏的女人,跟七姑娘真是個交好,恐怕麻煩就大了。

俗話說的好,這民不與官鬥。他就一個織坊的看場小工,兩頭都得罪不起。但要他就此把錢都吐出來,他又實在舍不得。這可是他在坊子裏辛苦了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吶!

實在怕事後萬一事情敗露,三小姐那個人也是個心狠手辣的主,連自己爹都敢算計,真要被揭穿時,他逮不定就是那第一個被打的出頭鳥。

他可沒那麽蠢!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順好了氣兒,洪叔朝巷外左看右望,瞅到一輛洋包車,就要沖過去。

他跑的這方向正是往火車站去的,哪知剛跨出一腳,就被人拉住,一個大力將他連人帶包摜倒在地,摔了個狗吃屎。還沒爬起身,胸口就被人狠狠踩住,疼得他想也沒想就直求饒,顯也是心頭有鬼膽虛的得。

屋檐的陰影下,一個身形高大、衣料精貴的男人瞇著眼看來,那眼光宛如兩把刀,直直插進洪叔心臟。

“想攜款私逃?”

那冷冰冰的聲音揚起時,洪叔直覺大難降臨,心涼了一半。

……

與此同時,罷工游行的隊伍已經走進了軒轅家所在的巷弄,在黃叔的帶領和鼓動下,聲勢一下大增。

“軒轅瑞德不仁,置老繡工生死於不顧!”

“繡工們聯合起來,破除不公平改革制度!”

“我們要工作,我們不要革命!”

“繡坊是我們大家的成果,不是軒轅瑞德一個人的私有物。”

那新上任的小工頭似乎是終於逮到了出頭機會,吼聲又大又有節奏,讓一群剛才在街上因士兵幹擾而折損了氣士的繡工娘子們又信心大振。

左右街坊看熱鬧的人也越聚越多,眼看著軒轅家的大門就在十米之外時,眾人氣勢又漲,一群小孩子圍著隊伍叫鬧著,指指點點的人頗多,還有人好奇地湊上前打探消息。

“話說這坊子改造該是個大趨勢啊,你們這樣鬧了,東家真就能不改了?”

“他要改也不是不行,可怎麽也不能隨便就革了我們的職啊!”

“我瞧著軒轅老爺向來仁厚,應該不會吧?”

“切,你們哪知道我們坊子裏的事兒。我們早有內部消息,說這新生產線兩周後就上來了,連招工條都寫好了,全招些年輕姑娘,哪還有我們這些老婆子的位置啊!”

“說的也是。不過,聽你們說這到底還是傳說,東家一日不出白紙黑字兒,沒公開說。你們這樣鬧著,不是提前就把臉面撕破了,到時候要沒什麽大事也給你們這樣鬧出事兒來了。要再想談什麽條件,也沒啥臉面哪!”

那街坊說完就被老婆叫走了,聽話的這片人兒一個個面面相窺,叫聲迅速弱了下去。有個膽大的實在膈應不下,便沖到隊伍前去找黃叔。

沒人註意剛才說話的那人轉了幾圈兒,就在後巷子裏找到了等在那的十一郎,拿了一包錢點頭哈腰地離開了。

黃叔正拿著剛遞上來的標語旗幟,大聲叫著“繡工們聯合起來,破除不公平改革制度!”,那膽大的上來就說起剛才的想法。

黃叔一聽,臉色大變,一把將人推開,吼道,“胡說八道什麽!少在這兒扯大家後腿,你要不願意了隨時走人就好,到時候我們爭來的利益,你也別想坐享其成!”

黃叔向來為人極正直,行事嚴謹,在坊子裏的看場師傅裏,最是受繡工們支持信任,相當有權威。他這一喝,立即就鎮住了那一片不安的人。

可到底人心隔肚皮,不是所有人都如他們堅定不移。

那被推開的人差點跌倒地上,就被一人從身後扶住了,待那人才剛站穩要感謝,旁邊就有人叫了出來,“七小姐。”

輕悠朝眾人淡淡一笑,道,“各位阿姨伯伯,你們辛苦了。爹爹他年紀大了,前不久才割了個膽囊,這一大早地還歇著。只有我和大哥先招待各位,希望大家別生氣,稍後我爹就出來給大家一個交待。”

這番話說得溫厚親和,先示弱,再求情,這繡工裏的女人又頗多,先聽到割了個臟器就嚇到了,叫喝聲弱下來。

輕悠這一邊說著,就有仆人小廝們提著熱茶熱豆漿,烤得鮮香酥脆的大燒餅送上手,一行人走了大半個城,又被士兵唬了一跳,早就身心俱疲、饑腸漉漉,當即不少人下意識地就接住了吃食。

正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軟。

織田亞夫這看似不經意的幾招,卻是正正打準了這些人的弱點,黃叔這想要吼叫,他的兒子已經喝下了一大杯鮮豆漿,氣得他一腳過去將兒子踢了個倒仰。

不管怎麽樣,先是洪叔中途溜號,後是內部人員毅志不齊臨陣動搖,接著自家兒子又洩了底氣,這罷工的隊伍士氣已經被耗去了一半。

輕悠方罷,軒轅寶仁就作揖出來了,同樣賠著笑臉,說著好話,沒有絲毫不敬,甚至還搬出了桌椅,讓眾人休息。

東家如此情態,讓先前那個膽大的又生了信心,就湊到輕悠身邊探話。

輕悠說,“我想各位叔伯阿姨們應該比輕悠更清楚芙蓉城,各大紡織公司的情況吧?現在名列前茅的坊子裏,除了我們天錦坊,還有哪家沒有引進西洋新技術的?”

她這一問,便是誅心。

眾人自然最清楚,引進西洋新技術是大勢所趨。他們天錦能拖到今天,無非還是因為軒轅瑞德自己不喜洋物,也照顧他們這些老繡工,已經是非常不容易。

可現在的困境和危機是,當初一直被他們壓著的林家的錦笙織造坊都當上了行會會長,把他們遠遠拋在身後了,再不思變革新,等到窮途末路時,大家都得喝西北風了,哪還有這熱茶豆漿香大餅吃。

輕悠寬慰一笑,“我相信叔伯阿姨們肯定比任何人都愛天錦坊,正因為太關心坊子的發展,今天才會一起來跟我爹商量以後的發展策略。”

這頂大帽子一戴下來,眾人臉色立即一片尷尬,剛才聲氣最大的都變得吱唔難言了。到底是心底裏有些理虧的感覺,反駁的人並不多。便就著輕悠搭的梯,順著下來了,規規矩矩地坐在了大門前的椅凳上,一掃先前激進猙獰的爭吵模樣,改為耐心等待談判的架勢。

輕悠和軒轅寶仁相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松口氣的笑意。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小廝繞過人群,直接跑進了大房院中,見到軒轅寶月就說,“三小姐,不好了,洪叔跑了。”

軒轅寶月一聽,心頭氣得不行。她怎麽也沒想到讓洪叔做推波助瀾這麽簡單的事,竟然也出狀況,根本沒有多大風險,居然半路跑掉,連妻兒都不顧,簡直可笑。

隨即,她又想到會不會是自己的計劃已經敗露,洪叔是被人抓走了?!

旁邊大娘向來對坊子裏的事不熟,也不知洪叔是何人,問個不停,攏得小三一陣心煩。

“寶月,你到底在計劃什麽?是不是壞大事兒了啊?這可怎麽辦啊?難道我們只有等著看三房和小七,一個外姓小商人,就把咱們家給奪了……”

“不,還沒那麽糟糕。”寶月心下一番思慮,立即有了新主意,“雖然有些意外,不過,我已經有辦法解決,一樣能達成我們的目標!”

她口氣篤定,對著母親附耳幾句,大娘再三確定後,才去找二娘。

看著母親的背影,她左手握右手,折斷了一向最寶貝的漂亮指甲也不自覺,心下只想著,此一遭是關鍵,無論如何她也要辦成了。否則,被丈夫冷落事小,要是害了自己性命就事大了。她還年輕,可不想這樣死掉,太不甘了。

與此同時,織田亞夫接到十一郎傳來的消息,“少爺,這人要讓東堂少爺直接帶過來麽?”

織田亞夫卻說,“不,讓他先把人拘著,等我通知。”

他進了屋,軒轅瑞德正和軒轅清華下著圍棋,坐在窗邊的兩位長輩,五官和氣質竟也有幾分神似,前後相差也不過幾歲,都是半百的年齡,可看模樣卻比織田瑾蒼老得多,華發早生。

軒轅清華看到他,立即笑著朝他招手,詢問情況。

他神色自若地上前給兩人斟了溫水,說,“情況很好。大哥和輕悠已經把局勢控制住了,眼下正跟黃叔周旋,再過會兒,就輪到咱們登場了。”

兩位長輩相視而笑,眼中都是對幾個孩子的滿意和自豪。

……

大娘很輕松就拉上了二娘一起到了大門外,看到繡工們被寶仁和輕悠安撫得妥妥帖帖,兩人心頭立即有了新想法。

大娘腳步突然有些躊躇,但二娘見不著自家孩兒在這種大場面上顯身盡力撈大功,心頭就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氣憤,強挽著大娘朝人群走了過去。

“大姐,你真是有福氣。瞧瞧你們家寶仁,真跟老爺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別提我了,三娘才真是個有神氣的。你瞧輕悠年紀小小,就能撐起咱們坊子裏這麽大片天了,難怪老爺專門門派她出來安撫繡娘們。”

“可不是嘛,要是不是小七兒,咱們坊子要想革新追上其他坊子,根本就不可能。”

兩人一搭一唱地走進人群裏,這話一入他人耳朵立即就變了味兒。

黃叔本來還跟寶仁談著話,聽到這話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一向不準女人插手坊子管理的軒轅家竟然真的破了祖規,這是比引進西洋技術更動搖根本的大事兒。當即心頭一恨,就把輕悠遞來的茶水打翻了。

“黃叔?”

“老朽承不起七姑娘這般盛情,得罪了。”

輕悠看向走來的大娘和二娘,心頭又急又氣,可面對長輩哪敢發作。

寶仁忙上前拉母親,大娘落下來,二娘卻自由得很,立馬就湊到了黃叔身邊。

佯裝幫忙打圓地說,“黃叔,您快別這麽說。我們小七在外面是見了大世面的,不拘小節,大度得很,哪會跟您老一般見識。是吧,小七?你快跟黃叔說說,你在港城幫東晁人打工,那引進的什麽沐浴設備,有多暢銷來著?呵呵呵,我們一直都很好奇,這洋人洗個澡都能搗騰出這麽多花樣,可真是了不得啊。”

東晁人!

洗澡設備!

一個正在侵略自己國家的東洋鬼子,一個時下習俗非禮勿說的事物,這樣敏感的字眼一個接著一個蹦出來,先不論說者有失禮儀,必是聽者有心,看輕悠的眼光全變了。

所有人不由想起了輕悠那不名譽的身份,四年前因為留學海外而毀了名節,被族長判了浸豬籠的死罪,帶著一身的恥辱和不名譽跑掉。就這樣不貞不潔、不守婦道、不通女德的女子,哪裏佩來跟他們交涉。

當即,一群正晚著茶水豆漿的人不約而同地將杯子砸在了地上,敵視之意毫不掩飾地瞪向輕悠。

兩個主母狀似無心的幾句話,雖未直說,卻無一不在暗示著此次天錦坊大改革,起因就在輕悠身上。輕悠立即變成眾人眼中十足十的禍水了!

此時,輕悠只覺芒刺在背。

她要解釋打圓場,可憑自己一張嘴哪裏敵得過大娘和二娘兩人舌璨蓮花,很快就被眾人定在了審判的十字架上。

“我們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就是,我早說過了,這種在外面混得風風光光回來的多半都是靠賣的嘛!不然憑她那點兒姿色,哪能泡到那麽漂亮的姑爺?我聽說,在百樂門那些地方,多的是這種靚仔,只要給得起錢,什麽都能做。”

在低呼聲和鄙視的眼神中,輕悠百口莫辨,臉色一片蒼白,掌心滲出冷汗來。

她怎麽也沒想到,大娘二娘竟然在這個節骨眼上,倒潑她臟水,壞了大事兒。

“臭表子,不要你的水!”

“糟糕了,剛才我喝了她倒的豆漿,會不會染上花柳病啊!”

不知哪個先將罵了出來,眾人紛紛退避輕悠。

黃叔幹脆就將輕悠排除在外,只對軒轅寶仁說,“大少爺,請你馬上請老爺出來。否則,我們絕不會再上工,這坊子裏還有兩大單的生意,市長和警備處處長可都是得罪不起的人物。”

軒轅寶仁眉頭一擰,這分明就是威脅了。

“走開走開,真是最毒婦人心!”

一個脾氣沖的小夥兒恨得一把推開輕悠,輕悠又被踢倒的木凳一絆,就朝旁邊倒去,隨同的二狗子和李叔都在附近幫眾人端茶倒水,眼看著她倒下,自己無法援手,周圍竟無一人相幫。

輕悠心下一涼,再一次感受到港城那日被記者和學生圍攻時的沮喪和無奈。

難道愛上一個剛巧是敵國的異國人,就是天理不容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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